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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落花流水的爱情(二六)

斜阳成碧
[博客]

头衔: 海归中将
声望: 院士
性别: 性别:女

加入时间: 2005/12/02
文章: 4919
来自: 北京
海归分: 411253

标题: 长篇小说连载:落花流水的爱情(二六) (1374 reads) 时间: 2007-3-15 周四, 17:49

作者：斜阳成碧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离婚三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林枫打电话约柳叶儿出来吃饭，毕竟俩人很少在外面一起吃饭，便跟初次相亲似的都有点拘谨，柳叶儿轻咳了两声，坐下后便定定地穿透林枫看着他身后的那堵灰墙，林枫有点不好意思了，从手包里郑重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到桌面上，这是两套房子的房产证，你也知道现在你住的这套是军产，只能自住不能变更，所以没办法过户，至于另一套嘛，想不想过户随便你，如果你不在意多交几万过户费的话。
柳叶儿从鼻子里哼一声。林枫沉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你那点小算盘打量我不知道呢是吧？
林枫一怔，有点怒了，这就是我永远不能跟你沟通的地方，你这个人太精明，精明得让人觉得可怕，而且还太自以为是。。。
你是来给我开批斗会的是吗？柳叶儿冷冷地喝茶。
林枫为之气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总是透着气短，便叹口气，几十年的夫妻了，我们心平气和的说话好吗？这里是二十万，我的全部家当都给你了，一定要记住，这个世界上谁也靠不住，还得靠自己，不要轻信任何人，钱一定要牢牢地把在手里，知道吗？这可都是你养老活命的钱。

柳叶儿轻飘地接过文件夹，看也不看，随手塞进包里，淡淡地说道，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倒是把自己的晚年安顿好才是真的，建议别栽在作风问题上。说完扬长而去，林枫被晾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也是一阵狂跳，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生命中一直视为重负的包裹被放下后反而失衡得令人无所适从。也许我真的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心里想。

自从离婚后柳叶儿对人生看淡许多，对家务的操持上便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林叶累得五迷三倒的回到家经常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最初还泡泡方便面，后来看见面条就想起了蛔虫，恶心得翻江倒海，索性便在外面吃饭，连吃一个月终于按捺不住了，这天回到家，发现柳叶儿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园打太极，便问道，妈，咱们请个保姆吧，这样您也省事，我也不至于胃出血。
请保姆干嘛？家里两个人成天晃你还不嫌乱呀，再找个外人添乱我会高血压的。

林叶心中一烦便要发作，可看到柳叶儿发胖的身躯淡漠的神情孤寂的身影，心中又有些不忍，便走过去搂住她，妈妈，您不能再这样了，不过是离了婚，又不是癌症晚期，您不至于把自己活埋陪葬吧？生活不该是这样的，我觉得您应该多交几个朋友，或者再找个老伴儿。。。
柳叶儿嗔道，去，还找什么老伴？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吗？

哦，那我也觉得比这个活死人墓强啊，您不为别人想为我想好不好？我快累死了，回到家就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您就当您大发慈悲救济孤儿把日子整得有点声色好吧，起码晚饭总得做吧。。。
柳叶儿扭着身子脱开她的搂抱，怒道，全是白眼狼没一个好东西，我这刚清静几天你又来烦我，你说你怎么不早点嫁出去呢，你总不能吃我一辈子吧？
林叶跟不认识她一样吃惊地看着她，柳叶儿仍然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连眼风都不斜一下。林叶并没注意到她已两眼血红。

林叶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插上门闷在被子里抱头痛哭，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正面临着失业的命运。

其实很简单的事，她的下属辛苦打的单最后签单时被老板派去的嫡系部队截流，她的小分队等于辛苦半年白忙，下属找她诉苦，这年头谁还指着死工资吃饭呀，不就是靠打单来打牙祭嘛。她也为难，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做个和事佬还是为真理公平正义挺身而出？她正彷徨不定呢，她的一个大客户也被截流了，这下她怒了，一个没有法制的国家尚且屡遭垢病，何况一个小小数十人的公司？谁耕耘谁收获的这点道理都拎不清，这份烂工不打也罢。她深呼吸数次后心平气和地约经常三五天不照面的老板面谈，老板倒是欣然同意，林叶自认是有理有据地摆事实讲道理维护公义了，老板却始终沉默，林叶最后把自己都感动了，无限期待地看向老板希望还她们这些弱势群体一个公道，老板却只笑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小林呀，你这个副总分分钟我就能让你当上，这点提成又算得了什么，分分钟我就能给你。。。。

如果是在家里林叶就咣当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了，但是在公司里随时都要保持腰板正直，哪怕心里百感交集。林叶淡淡一笑，那谢谢钟总了，我的团队辛苦半年，我还是希望公司能按照协议兑现当初的承诺，不然这会极大地影响她们的工作积极性。占用您这么宝贵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不打扰您了。她转身出门。

情长路更长，从和楚云飞分手后加盟这家公司至今，从最初的三个人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她自认为是功不可没的，她也始终抱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革命心态投身改革大潮，生怕被这个时代和社会所遗忘。她没做错什么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食人之禄忠人之事，闹半天她才发现自己辛苦打下的半壁江山在老板眼中竟是分分钟他赏赐给她的，包括她自以为是应得的提成也是分分钟由他来决定的。这么些年的努力，他们原来并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她只是在接受他的嗟来之食，她不是他革命工作中的左膀右臂只是一个封建帝王的跟随或答应。呜呼哀哉。

走到门口这几步路她像跨越了半个世纪，她终于参透劳资关系的本质了，除了剥削就是剥削。她当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她不是不欣赏他的果敢练达，但绝不是这种方式，不是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的。去？还是留？这是个问题。

回家的路上她就在想，女人，在男人眼里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是宠物吧，无论你多努力。既然反正做与不做都是宠物，那又何必做得那么辛苦？她动摇了，也许刘星是对的，也许笑笑是对的，也许天下所有参透了社会关系本质的女人们都是对的。各取所需，方得其所哉。

回到家偏又赶上柳叶儿闹这么一出，林叶终于被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崩溃了。绝望中，她想到了哥哥。

父母离婚时林茂天涯海角地奔回来一趟，往日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也在风刀霜剑的雕刻下变得就差尘满面鬓如霜无处话凄凉了。林茂推门进来只是礼貌性地冲父亲点点头，便大步流星地走到柳叶儿身旁搂住她的肩膀，朗声道，离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林叶本来很为哥哥的转变感到惊讶，一听到这句话竟扑哧乐了，柳叶儿也是嗔怪地在他肩上击一拳，你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形。

林枫脸色一变，柳叶儿也不禁暗自后悔。

那还是三年前的一个春节，林茂打电话到家里，说要带个人回家，她能把老爸老妈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因为她的按摩技术一级棒。
柳叶儿还乐呢，你个傻孩子，人家伺候你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伺候我们呢。
林茂大喜，妈您就是聪明，儿子我不服不行，您怎么知道我们结婚了？
轮到柳叶儿吃惊了，你说什么呢？你不是一直喜欢学中医的吗？我还以为你领了个学中医按摩的女朋友回家呢，难道已经结婚了？你小子怎么老神出鬼没的，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就擅自决定，你不知道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

林茂打断她，妈，已经这样了，您说什么都晚了，小红怀孕了。
柳叶儿还能说什么，只能叮嘱他路上多小心。

结果那顿年夜饭不欢而散。

柳叶儿还则罢了，林枫是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想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也算是堂堂一高干家庭了，儿子除了有点流里流气怎么看都是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的，要模样有模样，要收入有收入，有车有房有前途的，何至于就沦落到跟民工们抢女人呢？居然还把这么一个大字不识俩的按摩女领回家中登堂入室，简直是不成体统。更糟糕的是，这个叫王小红的女人还怀孕了。林枫气得血脉贲张，手里要是有把枪的话早就二话不说一枪结果了这个狗日的小畜牲。

林茂仍是那嬉皮笑脸样儿，王小红始终低眉顺眼地有问必答。倒弄得林枫不便发作，勉强吃完饭后，他对小红说，你身子也沉了，回里屋休息去吧，我有话跟茂儿说。
小红不点头也不摇头，偷眼看向林茂，林茂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不以为然地说道，爸，都一家人了就不说两家话了，小红以后就是您儿媳妇，还得给您养老呢，您真没必要把她给支开，您做长辈的怎么教育她还不都是应该的。对吧？小红。说罢顺势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亲一口，小红又羞又喜又不敢回应，安静地缩在沙发上像朵盛放的小红花。林叶心里一动，忽然觉得哥哥还满神奇的。

林枫冷哼一声，啪地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顿，你个狗日的混小子还有没有王法家规，婚姻大事是儿戏吗？你说结就结说离就离，有没有把我们做长辈的放眼里？

不就离了一次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付若诗是盏省油的灯吗？眼里除了钱就是钱，为了钱什么都敢干，整个儿一猪八戒那九齿针耙，见着根草都往里划拉，留着镇宅子倒是把好手，可惜你们也不要啊。这赖我吗？当时我说离你们可是也同意了的，这时候跟我秋后算帐不是林大元帅的风格吧。

林枫气结，不是她把你堵被窝里人家会闹离婚吗？
林茂不乐意了，是我想要跟她离婚了才故意让她给堵被窝里的，您要把顺序搞搞清楚先，不然说得我跟个十三不靠似的。
林叶乐呵呵地听着，偷眼看向新嫂子王小红，她正抿着嘴偷笑。柳叶儿又是气又是笑地阻止他们，大过节的一家人团圆不扯那些陈年老帐了，你们说点什么不好非说那些不愉快的。茂儿，你就说吧，你以后打算怎么安置小红？

林茂不解，什么安置，她现在是我媳妇儿，当然我们出去别人都叫她夫人。已经是最好的安置了吧小红？小红羞红着脸，低头不答，终于轻微地点了下头。

小红，明说了吧，阿姨能看出来你是个好孩子，确实没有时下这些女孩子的通病，但是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敢说当宝贝供着却也指着他给老林家传宗接代光宗耀祖。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这一切都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说实话也是不想看到的。林茂的决定仅仅代表他的个人意愿，所以以后你们之间的事情基本与我们这个家庭无关，但是，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那么这个孩子显然还是我们林家的血脉，林茂整天在外奔波，你又没有正当职业，为了这个孩子今后的成长，孩子生下来以后就放到我们家养吧，这样你也可以抽出时间来好好补习一下文化。林茂虽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走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作为他的太太，你目前的现状显然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你觉得阿姨说得有道理吗？

林枫暗自激赏，很觉得柳叶儿这番话掷地有声大气磅礴，自己做了这么些年的政治工作都很难仓促间说出这么恢宏的篇章来。便不免得意地看向林茂，心想，小兔崽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茂很难得地沉静下来，过了片刻，他抬头看向柳叶儿，妈妈，我知道您的意思，其实小红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是我向她求婚的，她最开始还不愿意嫁给我，因为怕给你们添堵。。。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门当户对吗？你们幸福吗？我以前和小付在一起的时候幸福吗？小付在你们眼里该是个最好的儿媳了吧？可结果呢？我离婚的时候一无所有，她不是还敲诈了你们二十万吗？而这一切，我担保小红都是做不出来的，因为她善良。爸，我知道我在您眼里已经没救了，对，我的要求是低，我找老婆没别的，善良，心眼好，就够了。这样我就不必担心哪天在外面受了伤回到家别说连口热水都没有，甚至连铺盖卷都被洗劫一空。小红是没什么文化，可她真心爱我，我一回到家她就变着法儿地让我舒坦，我觉得这就够了。。。对了，爸，您总教育我，您倒是用您的亲身经验现身说法一下成吗？您告诉我，什么才叫美满婚姻幸福生活。

林枫啪的一双筷子飞出去，林茂轻蔑地拨开它们，轻蔑地看着林枫，林枫气得手直哆嗦，家门不幸出此孽种，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他厉声道，说完扬长而去。
林茂切一声，小声嘀咕，就跟谁多爱看他似的。柳叶儿啪地一拍桌子，你说够了没有？这些年怎么就没点长进呢？你这么大人了你的婚姻我们无权干涉，路是自己走的，以后后悔了只别说父母没有提醒你就好。家里地方小，不比你在深圳的豪宅，你们将就一晚明天就请回吧。

林茂一愣，没料到柳叶儿也下了逐客令，神色不免黯然，但看到小红正偷眼瞄自己，眼中竟透着喜悦，马上便又无所谓起来，妈您看您就是先进，咱们老家还全都重男轻女呢，您却只把小叶子留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我难得回来一趟就轰我走，哎，什么世道啊。小叶子，我可真羡慕你呀。

去，妈这是栽培你呢，这叫好男儿志在四方。林叶抄起手边的抱枕扔向哥哥。

此后一别他就再也没回来过。只听说小红后来不知怎么不小心，小孩竟然没保住。为此事林枫一直后悔不迭，总是埋怨柳叶儿当时说话太激进，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不然自己早就当爷爷了。

没想到现在柳叶儿无意中说了出来，大家都未免尴尬。林茂倒无所谓，唉，当爹有什么好？我们那帮同学，天天累得半死就为了今后孩子能上个好学校，上好学校又怎么样？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再说那帮小孩，别提多可怜了，我走大街上经常看到西洋景，就是光看见一大书包在移动，正纳闷怎么马路上还有魔术呢，走近了看，哦，原来是一小孩背着书包在走呢。您说说，上看不见头下看不见腿这教育沉得。。。

林枫挥挥手打断他，你的宏篇大论留着你当人大代表的时候再陈述吧。我要走了，我对这个家没有尽到责任，尤其是对你妈妈。。。你以后别学我这样。。。他说不下去了，挥挥手转身离去。

柳叶儿全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儿子端茶倒水，在热气的蒸腾下终于没忍住，快速跑到卫生间关上门，片刻后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传遍整个房间。。。

林茂和林叶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相顾无言。

后来林茂走的时候要接柳叶儿去他那里散散心，让小红给您按摩，她的功夫可棒了。林茂兴致勃勃地。
柳叶儿冷哼一声，真是家门不幸，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说你也正规院校毕业什么不好找去找个按摩的，真是捡到篮里就是菜呀。
林茂脸色一变，瞬间眼神竟变得犀利起来，林叶一凛，倏忽觉得其实自己并不了解哥哥。林茂低下头去，把瓜子皮吐得满天飞，懒洋洋地说道，妈您这就不懂了，娶老婆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舒坦。小红就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很多人不能，所以很多人婚姻失败并不是因为太弱，而是因为太强。。。
柳叶儿装没听见地继续看电视，只是把音量越调越大，大到震耳欲聋。
林茂依然潇洒地吐瓜子皮，发现林叶在瞪她，他做个鬼脸，完全不以为然。

第二天一早林叶在桌上发现张便条，妈妈，妹妹，你们多保重，有事给我打电话，永远爱你们！

而此时北京的上空，林茂正疲惫已极地靠在座位上，心里千头万绪却无从说起，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已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长得都对人生感到厌倦了。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停机。林叶绝望地关掉手机，哥哥，你在哪里？我需要你！

作者：斜阳成碧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上一次由斜阳成碧于2007-3-16 周五, 10:39修改，总共修改了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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